民法典施行前后三大离婚救济制度实务案例分析-和记娱乐app

民法典施行前后三大离婚救济制度实务案例分析

离婚经济帮助制度、家务劳动补偿制度、离婚损害赔偿制度并称为我国三大离婚救济制度。离婚损害赔偿制度侧重“赔偿”，由婚内存在特定过错的一方对无过错方予以主要为精神损害赔偿的一次性金钱救济；家务劳动补偿制度侧重“补偿”，由一方向投入家务劳动较多而使自我发展、自我实现上的时间和精力被大量压缩甚至完全牺牲的另一方支付补偿，而离婚经济帮助制度是有负担能力的一方对生活困难的另一方给予的“帮助”。三者重点保护的法益各不相同。

一、制度变化

随着《》（简称“《》”）于2021年1月1日的生效施行和（简称“《婚姻家庭编》解释一”）的出台，原《》（简称“《》”）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二）（三）》（简称“《》解释一、二、三”）中对于三制度的规定均发生了一些改变。

图1：离婚经济帮助制度的变化

图2：家务劳动补偿制度的变化

图3：离婚损害赔偿制度的变化
从图1来看，《》和《》中，关于“经济帮助”的内容，均限定在“离婚时”，离婚经济帮助必须以“离婚”为条件；而《》还在条款中新增了给予经济帮助的另一方“应有负担能力”的规定。

从图2来看，原《》中关于“家务劳动补偿”，规定了前提条件：

（1）双方约定了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财产分别所有、不适用共同财产所有；

（2）必须是书面约定，不包括口头约定。

《》删除了以上前提条件，并且还新增规定，家务劳动补偿的具体办法可以由双方协议约定。

从图3来看，除了重婚、同居、家暴、虐待遗弃四种情形可以主张损害赔偿外，《》新增了“有其他重大过错”，给无过错方请求赔偿的情形做了兜底。也就是说，出轨、婚外情、婚外生子，虽未构成与他人持续、稳定共同生活的同居情形，也可能构成其他重大过错。

此外，《婚姻家庭编》解释一还放宽了离婚损害赔偿提起诉讼的时间限制：

（1）诉讼离婚的，无过错方作为被告时，被告就损害赔偿单独起诉不再受时间限制（即“离婚后一年内” ），同时新增了“双方当事人同意由第二审人民法院一并审理的，第二审人民法院可以一并裁判”；

（2）登记离婚的，在诉讼时效内均有权起诉损害赔偿，不再受限于离婚后1年内的时间限制，除非在协议离婚时明确放弃损害赔偿的权利的。

二、类案检索分析

通过威科先行，分别以“经济帮助”、“劳动补偿”、“损害赔偿”作为关键词，在上海市审理法院、婚姻家庭纠纷案由下对相关民事判决进行检索，截止至2021年4月12日，其中，包含关键词 “经济帮助”的民事判决案件为405起，包含关键词 “劳动补偿”的民事判决案件为4起，包含关键词 “损害赔偿”的民事判决案件为1,160起。

图4：离婚经济帮助案件历年情况

图5：家务劳动补偿案件历年情况

图6：离婚损害赔偿案件历年情况
考虑到案例相关性、可参考性，我们研读了近几年全国涉及三大离婚救济制度的较为典型18件案例并进行如下分析：

（由于某类案件相关案例较少，选取的时间距今更久）

三、实务分析

（一）离婚经济帮助制度

笔者团队注意到，在近五年的司法实践中，判决给予一定金额经济帮助的个案中，相关金额从几千元、数万元到几十万元不等。

如果有协议约定或在案件审理中双方对经济帮助达成一致，法院通常会尊重当事人达成的一致意见，相应的金额也较高，如案例1、2；如果没有协议、也未达成一致，法院酌情判决的经济帮助金额总体很低。

1、协议离婚时的经济帮助

双方通过民政部门登记离婚的情况下，可以在离婚协议中对一方给予另一方经济帮助予以具体约定。该经济帮助条款对双方具有约束力，一方不履行时，另一方有权向法院起诉要求履行。（参见案例1：、案例2：）

2、诉讼离婚时的经济帮助

双方通过诉讼离婚的，应当在提起离婚诉讼时，一并主张经济帮助。

在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简称“上海二中院”）审理的一起案例中（案号：），刘甲起诉要求离婚，诉讼中刘乙要求刘甲支付其经济帮助10万元。一审法院认为，鉴于刘乙目前住房确实比较困难，判决刘甲酌情给付刘乙经济补偿款3.6万元。刘甲不服，向上海二中院提起上诉。上海二中院认为，刘乙虽然现与其父母居住在车库里搭建的房屋中，但该房屋毕竟不是正式的、永久的、适宜居住的住处，上诉人以此理由，认为离婚后被上诉人可以居住于此，依据不足，且不合情理。被上诉人现表示离婚后其要在外借房居住，故根据其现有经济条件，符合离婚后生活困难的情形。原审法院考虑离婚后被上诉人的生活困难的现状，判决上诉人支付被上诉人经济补偿款3.6万元，符合婚姻法保护妇女合法权益的原则，补偿费数额尚属合理。遂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主张经济帮助的一方要证明自己在离婚时存在生活困难的事实，被请求方则是以自己不具有负担能力、也存在生活困难提出抗辩，倘若请求方对己方生活困难难以举证证明的，法院将不会支持其请求。（参见案例4：、案例6：）

3、经济帮助仅是提供底线的最基本帮助

离婚经济帮助是近乎底线的帮助，仅限于帮助一方维持当地基本生活水平，且有一定的期限。它是为了保障人之最基本的生存权益。如果一方本身有房或依靠个人收入、离婚分割所得的财产在离婚后有房居住（包括能够租房居住）、维持基本生活水平，则不符合“生活困难”的认定标准。因此，当事人需要降低对离婚经济帮助的期待。

（二）家务劳动补偿制度

按《》的规定，请求补偿的一方（男方或女方）往往因为无法举证夫妻双方实行约定了分别财产制，法院对其请求并不支持。

笔者团队注意到，也有不受限于婚姻法第40条字面解释的个案，如以上案例8：，法院对婚姻法40条做了目的性扩张解释而参照适用，“虽没有书面约定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财产归各自所有，但在分居生活期间实际上财产处于各自支配控制状态，符合以上法律规定的立法精神，故可以参照适用该条规定”。

《》实施后，从法律规定看，一方“因抚育子女、照料老年人、协助另一方工作等负担较多义务的”，有权向另一方主张补偿，删除了“书面约定分别财产制”的前提条件。从法律规定及制定层面看，家务劳动补偿的请求获得支持的可能性会加大。

从检索到的案例看，实务中还需要持续关注如下问题：（1）首先，最突出的问题，补偿数额偏低，鲜有超过5万元的；（2）其次，补偿的方式、补偿的标准不明确，除了金钱补偿外，能否将居住权等作为补偿方式之一？能否分期补偿？（3）如何举证也是实务中的难题，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而“家务劳动”方面的举证更是难上加难。如何举证证明因抚育子女、照料老年人、协助另一方工作等负担较多义务呢，哪些证据更能被法院采信呢？

虽然婚姻具有极强的身份属性不宜简单以市场角度去衡量判断，但是，在需要适用家务劳动补偿的法律规定给予为家庭付出较多的一方保障时，若司法判决的金额能够提高，也是使社会及家庭成员更加真切的认可家务劳动的价值，促进和鼓励家庭成员，无论男女共同分担家务劳动，也推动制度规定能落实到实处。民法典实施后的首例家务劳动补偿的案件中，北京房山区人民法院判决的金额也只有5万元。

（三）离婚损害赔偿制度

实践中导致离婚的一些严重过错行为往往不仅仅是《》规定的四种情形，因此，《》增加一个概括性的规定“有其他重大过错”，采用列举式规定和概括式规定相结合的方式来扩大了离婚损害赔偿请求的事由，更有利于保护无过错方的利益。

笔者团队检索案例分析注意到，也有不受限于婚姻法第四十六条字面解释的个案，如本文中案例13：，法院认为，“崇某在与侯某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与婚外异性发生不正当的性关系并生育子女，损害了双方的婚姻关系，更是严重违背社会道德，侯某主张赔偿责任，本院予以支持”。

《》实施之后，从法律规定看，删除了《》司法解释中请求离婚损害赔偿时间的限制，有利于抚慰无过错方、有助于惩罚过错方。如本文中案例18：，“原告是在离婚后才得知女儿非自己亲生的消息，且得知的时间距离离婚生效日已超过两年之久，而法院依据《》，认为“原告在得知所抚养的子女非亲生时，会使其自尊心严重受挫，所受到的精神损害是客观存在的，因此被告应当承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倘若原告受时间限制的规定无法向被告要求精神损害赔偿，那么又该如何使无过错方获得精神安慰呢？

从检索到的案例看，实务中还需要持续关注如下问题：（1）首先，最突出的问题，离婚损害赔偿更多地是精神损害赔偿；（2）其次，赔偿的金额普遍偏低，即使是2021年最近的判决，也仅支持了赔偿金5千元（案例18：），赔偿数额鲜有超过伍万元的，通常从几千元到伍万元不等，个案中的赔偿数额由法官自由裁量；（3）如何举证也是实务中的难题，在前述的案例15、16中，正是因为证据不足，法院对原告的离婚损害赔偿请求不予支持。

民法典实施后，其一、增加了兜底性条款，其二、登记离婚后提起损害赔偿不再受限于1年时间，诉讼离婚中无过错方作为被告另案起诉损害赔偿不再受限于1年时间。但是，兜底性条款能在多大程度上拓宽离婚损害赔偿的适用情形？损害赔偿的金额是否会提高？

民法典实施后，三大离婚救济制度在未来的司法实践中如何具体适用、将有怎样的变化，笔者团队将定期关注，撰文分析以飨读者。

实习生唐敏对本文亦有贡献。


【1】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婚姻家庭编继承编理解与适用》2020年7月第1版，第323页。